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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0日马斯克的星舰在发射后不久爆炸,因为通过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直播到了全球,人们注意到了马斯克和SpaceX的员工在面对失败时的态度,基本是“没事,已经成功达成部分目标了”,导致全球评论人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决定到底以什么心态报道这件人类失败的创举。
5天后,另外一次航天活动的失败却显然不同。日本时间4月26日凌晨,日本航天公司iSpace的CEO袴田武史带着团队,缓慢、沉重地向直播的观众宣布,去年12月11日发射上天的“白兔-R”M1登月舱,在下降月球的过程中失去信号,无法完成登陆使命。同样地他也学着马斯克说,团队很自豪已经达到的成绩,正在调查结果,会同步给大家结果。
但和星舰发射失败不同,“白兔号”登陆失败,观众没有听到一声欢呼,或者看到一丝喜悦,全体成员都很肃穆,而且明显有些人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值得不值得庆祝?从国际航天发展历史的角度上,非常值得。因为人类历史上只有苏联、美国和中国的探测器登陆过月球。这次如果iSpace的“白兔号”也登陆成功,这不仅仅代表日本将是全球第四个完成这个创举的国家,可能更重要的是,这大概是全球第一个实现登月的私人公司,而不像其他三个国家,都是国家宇航机构的努力。因此,称呼袴田武史为“日本的马斯克”,并没有夸大他的野心。
理解日本社会结构的人,都知道创新行业的这个第一差点由一个日本44岁的中青年人来完成,是多么的不容易。从“白兔号”失败后,iSpace团队的气氛也能感觉出,日本的环境对失败,特别是年轻人的失败,其宽容程度远远低于中国,更别提美国了。
在前些年的大众创业中,一些大学没毕业的中国学生,被VC和媒体捧到天上,轻松获得了数十亿的市值,然后迅速陨落,中国社会的态度不是反思和警惕,而是在等待下一个风口。双创失败了,就区块链,区块链被遏制了,就新零售,疫情打压了一切,刚开放,大家又在拥抱AI和大模型。
iSpace首席技术官氏家亮(Ryo Ujiie)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白兔号”月球登陆器与地面失去联系,任务失败。
但这种故事很难在日本发生。只要你错一次,大家都不太会宽容你的,特别是年轻人。因为你要颠覆的,是很稳定的老人控制的天下。
袴田武史在2010年接手与欧洲航天局合作设计登陆器的“白标航天公司”的日本团队,2013年更名为iSpace,接着参加谷歌月球X大奖赛。他在美国读书,在加入白标日本团队之前,是外资咨询公司的成员,有着更加国际化的视野,也获得了欧洲和美国的奥援。
也就是说,iSpace虽然是一个日本公司,但显然有着欧美航天梦想的基因,因此对失败的宽容程度,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投资人,都要比一般日本公司大得多。2013年欧洲人退出白标,之后谷歌月球X大奖赛上,iSpace也没获得成功,但这不妨碍袴田武史进一步融资,继续向月球发射他自己的白兔登陆器。
但在同一个时间窗口,对比日本iSpace和美国SpaceX员工面对失败的态度,就能理解日本创新之路还很长。
实际上,我们一般谈的“创新公司”(Start-up),要与风险投资和IPO等美国资本市场金融工具捆绑,整个市场在看不到任何收益的情况下,愿意投资给一个创新者数十亿美元去做一个登陆月球,而且失败了也不会让人跳楼的东西,这必须在财务上能自圆其说,甚至有收益才行。
显然,传统和稳健的日本金融市场还没走到这一步,在东京股票市场上市的日本公司也没什么特别创新的互联网大公司,简单说,日本金融环境无法支持类似马斯克甚至袴田武史的理想。
只有人口众多的大国,互联网和AI所带来的承诺,才有可能被日常的经营数据去证明,而这样,也只有中美印这样的国家,才有创新公司生活的人口基数土壤。
马斯克能够坦然甚至微笑面对失败,是因为金融工具把他的梦想传导到众多投资人的购买上,只要继续玩着这个不能回头的创新游戏,投资人总会在某个项目中赢回。硅谷傲然的自信背后,是华尔街的成熟,以及华盛顿的创新政策,这是日本很难学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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