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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对亚裔的偏见，被强加过“东方美人”标签，遭遇过对年纪的质疑，杨紫琼终于用一个普通移民女性的故事征服了全世界。她说，“不要让任何人告诉你，你错过了你的黄金时期”，而奥斯卡给出了肯定。《瞬息全宇宙》横扫学院奖，也让杨紫琼成为首个华裔影后。这个早就因“最能打邦女郎”而闻名好莱坞的亚洲女星，时隔二十年终于得到了奥斯卡的肯定，为万千和她一样追梦的人树立榜样，也让好莱坞再次聚焦那些和杨紫琼一样，从未放弃过的追梦人。
1997年，杨紫琼穿着银色鸡尾酒礼服出现在《明日帝国》片场，遭到了周围男演员的嗤笑：“她就是成龙电影里的女孩？除了高跟鞋，还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高跟鞋。”杨紫琼平静地回答，旋即演示了一个高踢腿，高跟鞋尖从男演员的眼前擦过，成功让所有质疑销声匿迹。杨紫琼当然不是穿着高跟鞋的男主“附属品”，26年后，她再次证明了这一点。在第95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61岁的杨紫琼捧起小金人，成为首位华裔影后，改写历史。从业近40年来首次获得学院奖的肯定，她忍不住在台上哽咽：“对于所有像我一样的男孩和女孩来说，这是一个希望和可能性的灯塔。这证明了梦想是伟大的，梦想是可以实现的。”不仅是杨紫琼，今年的奥斯卡特别青睐失意追梦人。获得最佳男主的布兰登·弗雷泽（Brendan Fraser）、最佳男配角关继威（Ke Huy Quan），以及最佳女配角杰米·李·柯蒂斯（Jamie Lee Curtis），都是事业曾陷入低谷的透明人。如今，他们迎来了高光转折。正如杨紫琼所说的，“不要让任何人告诉你错过了黄金时期，永远不要放弃”。
迟到的奖杯
站在领奖台上时，杨紫琼感谢了很多人，她的母亲、家人，还有事业开始的地方，香港。“我在那里开始我的职业生涯。谢谢你们让我站在你们的肩膀上，让我迈出腿，一步步来到这里。”杨紫琼年少时本想成为芭蕾舞演员，却因伤病不得不放弃。机缘巧合下参加了选秀，得到香港演艺公司的赏识，作为女打星出道。她没有受过专业的武术训练，但舞蹈背景和天生的拼劲让她快速掌握各种新的技巧，咏春拳、太极拳、跆拳道、泰拳……并追求做得更好。在与成龙拍摄《警察故事3：超级警察》时，杨紫琼央求导演让她来完成挂在直升机绳梯飞过吉隆坡摩天大楼屋顶的特技，引得导演连连叹气：“如果我让你做这个，我又该让成龙去干什么？”
杨紫琼于1997年出演007系列电影《明日帝国》，是第十八位邦女郎。
姣好的容貌和专业精神，让杨紫琼迅速名声鹊起，成为亚洲最富知名度和片酬最高的女演员，也逐渐吸引到好莱坞的注意。当罗杰·斯波提斯伍德（Roger Spottiswoode）为007邦女郎选角时，杨紫琼成了最佳人选。“我的侄子们告诉我，如果想拍摄与众不同的电影，就该去掉原本的金发女郎，换上杨紫琼。”斯波提斯伍德回忆，她的演绎令人惊艳。英国演员需要10英寸厚的纸板箱作为跳楼动作的缓冲垫，杨紫琼却可以轻巧地在1英寸厚的橡胶垫上落地。“执导她是一种乐趣。”斯波提斯伍德称赞，“她是一个不需要切换‘表演模式’的演员，无论是在拍摄特写镜头，还是让她站在25楼高的窗台上，她都表现得十分自然。”
作为第一位华裔邦女郎，杨紫琼名声大噪。2010年，美国《娱乐周刊》在二十多位邦德女郎中评选出十佳，杨紫琼位列第七。尽管如此，好莱坞想给她安排的角色仍是“脆弱的亚洲女性”，《艺伎回忆录》中的优雅导师、《巴比伦密码》中的修女战士、《木乃伊3》中的中国女巫——美丽的、东方的、能打的，成为好莱坞不愿让杨紫琼撕下的标签。导演丹尼·博伊尔（Danny Boyle）2007年邀请杨紫琼出演电影《阳光》，饰演一名太空生物学家。影片试映时他却遭到电影公司高管一通大骂：“我们找到了烂番茄票选出的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动作女主角，而你却在第二幕结束时连一场战斗都没有就把她杀了？完蛋了！”
2008年一起参演《木乃伊3》的杨紫琼和布兰登·弗雷泽。
在接受美国《时代》周刊“2022 年度偶像”的访谈中，杨紫琼无奈谈及，在好莱坞，亚洲演员长期以来一直被作为刻板印象或者无关紧要的角色，而且很少有机会获得大奖。事实上，直到在《瞬息全宇宙》中扮演伊夫林的角色之前，她一直没机会获得国际电影大奖，《卧虎藏龙》《昂山素季》等影片都未能给她带来国际奖项提名。今年1月杨紫琼获颁金球奖时，好莱坞对她的好奇依旧停留在“她会说英语吗”。《电讯报》忍不住发问：“为什么她花了这么久才得到奥斯卡？这个无所不能的明星被低估了。”
好莱坞总爱“复出故事”
杨紫琼曾谈及对获颁奥斯卡的期待：“这不仅关乎我一个人。它代表了许多希望以这种方式被人看到的人们，他们希望说出，‘我也很有价值，我也需要被人看到’。”《瞬息全宇宙》在奥斯卡斩获7项大奖，让更多人看到了杨紫琼和她所代表的平凡女性，也看到了如杰米·李·柯蒂斯和关继威这样的配角。
作为好莱坞传奇人物托尼·柯蒂斯（Tony Curtis）和珍妮特·利（Janet Leigh）的女儿，杰米·李·柯蒂斯作为“星二代”早早出道，凭借《月光光心慌慌》《万圣节》等惊悚片打响名号，成为当代好莱坞最著名的“尖叫女王”（因恐怖片女主经常尖叫而得名）。从业近50年来，她佳作不断，获得过金球奖最佳女主角，也曾获颁第78届威尼斯电影节终身成就金狮奖。但这些不足以平息她的焦虑：笼罩在“奥斯卡提名影帝”和“奥斯卡影后”父母光环下，杰米·李·柯蒂斯却从未获得过学院奖的认可，她只能不断尝试新的戏路、新的角色，直到出演《瞬息全宇宙》。“我代表了数以百计的人。”拿下最佳女配角后她难掩激动，“对所有这些年支持我拍摄各种类型电影的人，我们刚刚一起赢得了奥斯卡！”
《瞬息全宇宙》主创团队。
比她更激动的是获得最佳男配角的关继威。“我的旅程是从船上开始的，”他的获奖致辞被媒体评为颁奖典礼最佳时刻之一，“我在一个难民营里呆了一年，不知为何我最终来到了这里，来到了好莱坞最大的舞台上。这就是美国梦。”关继威出生于越南，1979年，父母带着8岁的他和6个兄弟姐妹移民，由于生活艰难，不得不在中国香港的难民船营住了一年，才得以前往美国。幸运的是，关继威12岁时就意外被选中出演《夺宝奇兵》，并以童星身份出道，一度被称为“李小龙的接班人”。但亚裔身份让他在好莱坞饱受偏见，他曾透露，导演给他安排的角色也大多充满了对亚裔的刻板印象，有时则不得不“和一屋子亚洲演员争夺只有两行台词的小角色”。关继威选择离开，去电影学院深造，又辗转回香港发展。但他似乎已经用尽了12岁那年获得的好运，出演的作品一直不温不火，30岁过后甚至陷入了无戏可拍的窘境，只得退居幕后，担任动作设计、摄影助理、剪辑师等。最艰难的时候，他甚至哀求经纪人“随便给什么活儿都行，只要能续上明年的医保”。2018年，讲述美国亚裔生活的《摘金奇缘》让关继威看到了机遇，“亚裔演员也能获得一些有意义、有血有肉的角色”。关继威决定重新追梦，并在《瞬息全宇宙》中获得了让自己重放光彩的角色。曾经大红大紫，也曾跌落低谷的关继威，在奥斯卡领奖台上大哭：“梦想是你必须相信的东西，我差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请保持你的梦想。”
“奥斯卡总是喜欢‘复出’的故事。”《卫报》总结，今年的四项表演类大奖全部颁给此前从未被提名奥斯卡的演员，他们早就在好莱坞留下了自己的故事，却直到四五十年后，才收到姗姗来迟的肯定。获颁最佳男主角的布兰登·弗雷泽（Brendan Fraser）早在1990年代就因“木乃伊”系列为全球所熟知，是公认的银屏探险家，却因为戏路不顺、遭遇性侵打击而淡出演艺圈，54岁时才因《鲸》（The Whale）回归。没有了帅气的容颜，增肥扮演270公斤重角色的他演绎出了真实的苦难，也让观众再次认可了他的演技。
杰米·李·柯蒂斯和关继威在获奖后相拥落泪。
当《木乃伊3》的弗雷泽和杨紫琼跨越近20年在奥斯卡的舞台重聚，当人们再次想起《夺宝奇兵》中的小童星和《万圣节》里的“尖叫女王”，好莱坞为“好演员不怕晚”的励志故事欢呼。但时尚杂志《Stylist》指出，感动背后，这些演员曾经遭遇过的悲惨经历不可忽视，而这正是好莱坞的偏见造成的，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得到过应有的舞台和机会。
以杨紫琼为例，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所能接到的角色越来越少，40岁后她就鲜少担当主演，以客串和配音为主。天空新闻网尖刻地评述，“女性在好莱坞的保质期比男性短得多”。根据网站整理的数据，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得主的平均年龄都在40岁以上，最佳女演员的平均年龄却低于37岁。只有29位40岁以上的女性曾获得过女主角奖，被评为男主角的40岁以上男性则有63位。如今，这一局面正在改变，且不说今年杨紫琼以61岁“高龄”斩获影后，在过去的6年间，奥斯卡女性获奖者的平均年龄正在上升，男女获奖者的年龄差异在缩小。2017年至2022年期间，男性获奖者的平均年龄为50岁，与同时期女性获奖者的平均年龄完全相同。根据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一份新报告，在过去十年里，女性和有色人种在顶级电影中担任主角的比例 “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年长、成熟的女性正在看到她们的劳动成果。
杨紫琼被《时代》周刊评为2022年年度偶像。
#MeToo运动赋予了像弗雷泽这样的幸存者权利，使他们不仅能够大声讲述自己的遭遇，反对施暴者，还能重新回到聚光灯下。好莱坞也比以往更加种族多样化，亚裔在好莱坞的重要性有所提高。从《寄生虫》《摘金奇缘》到《瞬息全宇宙》，这些由亚裔主导、讲述亚裔故事的影片正逐渐受到观众的好评和各类奖项的肯定。不过，离亚裔地位得到根本性改变可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南加州大学的一份报告分析了2007年至2019年1300部流行电影，发现尽管亚裔美国人是美国增长最快的人口群体，但其代表性几乎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增长。只有3.4%的电影（44部）由亚裔美国人领衔或共同领衔；39%的电影根本没有亚裔或少数族裔角色。
杨紫琼在谈及亚裔演员在好莱坞受限的问题时曾表示：“这不只是针对我所属的种族，但这是一场战斗。”她说：“至少让我试试（去对抗）。”随着她斩获奥斯卡影后，这场战斗似乎迎来了一丝胜利的曙光。“她会成为某种象征，无论她是否喜欢，”导演李安如此评价杨紫琼的胜利，“我不确定她是否会喜欢这种身份，会有压力，但也很令人振奋。对于我们的行业和亚洲社区来说，她的胜利很重要。”
内容来自《周末画报》
撰文：BB
编辑：清行
图片：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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