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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霉”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创造了历史。她的新专辑《午夜》(Midnights)上线十天后,其中十首单曲独霸美国权威音乐杂志《公告牌》排行榜,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占领榜单前十所有位置的歌手。从甜美、保守的青春偶像到被公众批评“工于心计”,再蜕变成独立、接纳自我的艺术家,斯威夫特不断在歌曲中描写、反思自己与他人、与公众和互联网的关系。“斯威夫特的内心有两种敌对的冲动。”美国国家广播电台(NPR)音乐记者安·鲍尔斯(Ann Powers)分析,“一部分的她追求成为更好的艺术家,想制作完美的单曲,但另一部分的她在咆哮:我想学会真正地披露、面对自己。”
这是美国音乐杂志《公告牌》排行榜上从未出现过的场景——10月的最后一周,公告牌单曲排行榜上的前十首歌都属于同一个人:泰勒·斯威夫特。她的新专辑《午夜》上线十天后创下历史纪录。根据公告牌的数据,斯威夫特已经追平传奇歌手芭芭拉·史翠珊(Barbara Streisand),成为历史上拥有最多冠军专辑的女歌手之一。她也是公告牌成立64年来,第一个独占榜单前十的明星。
公告牌排行榜是欧美流行乐市场最权威的单曲排行榜,数据每周发布一次,排名根据全国唱片商店、大型超市的唱片销量与流媒体播放量等因素综合而成。“《午夜》是散落在我生命中的十三个不眠之夜。”斯威夫特在新专辑上线之前透露,这十三首歌都是她在不眠之夜里的“不安全感、内疚、羞耻与报复性的幻想”:“我把它们称为‘凌晨3点的歌’。”
“不安全感、内疚、羞耻与报复性的幻想”,这些关键词看似与斯威夫特的形象格格不入。提到这个被粉丝昵称为“霉霉”的歌手,人们想到的是年少成名、才华横溢、苗条时髦,或许还有“喜欢把私事写进歌里”和“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敌人”。2006年发行首张同名录音室专辑至今,斯威夫特是当代流行乐坛最耀眼的明星。她多次被《时代》与《福布斯》等杂志评为“全球最有影响力人物”之一。“斯威夫特的内心有两种敌对的冲动。”美国国家广播电台音乐记者安·鲍尔斯分析,“一部分的她追求成为更好的艺术家,想制作完美的单曲,但另一部分的她在咆哮:我想学会真正地披露、面对自己。”
▲2019年,泰勒·斯威夫特在MTV音乐录影带大奖颁奖典礼上表演。
甜心、女人、人
说唱歌手坎耶·韦斯特(Kanye West)从斯威夫特手中夺过话筒的这一幕,可以被视为斯威夫特职业生涯初期的一个缩影。2009年,韦斯特在MTV音乐录影带大奖的颁奖典礼上抢过斯威夫特的话筒,打断了她接受“最佳女艺人音乐录影带奖”的发言。“泰勒,我为你高兴,我会让你把话说完,但是碧昂斯的音乐视频才是历史上最棒的!”乖张的韦斯特耸耸肩离开现场,留下目瞪口呆的斯威夫特。她没有完成自己的发言就匆匆离场了。这一年她20岁,刚刚发表第二张唱片《无惧》(Fearless),其中脍炙人口的《爱情故事》(Love Story)、《你属于我》(You Belong With Me)等单曲的主题都是青春、少女与爱情。这时的斯威夫特是标准的青春偶像。她出生在宾夕法尼亚州,父亲是证券经纪人,母亲也曾在基金公司工作。斯威夫特的名字源于美国吉他手、歌手詹姆斯·泰勒(James Taylor),她的父母是泰勒的狂热粉丝。斯威夫特的外祖母是女高音歌唱家,在波多黎各有自己的电视节目。斯威夫特说,外祖母给了自己音乐的天赋,祖父母的美满爱情给了自己对生活的最初想象。9岁时,她首次接触到音乐剧,之后爱上乡村音乐。12岁,她创作了自己的第一首歌。因为父母都非常喜欢音乐,他们对女儿的创作双手支持,斯威夫特的母亲常拿摄像机拍下她拿着吉他和笔记本的样子。“我有一个魔术般美妙的童年。”斯威夫特回忆,自己在一个种圣诞树的农场长大,圣诞的快乐气氛持久影响着她。“我对秋天、节假日的兴奋经常让我的朋友厌恶,他们会不耐烦地问我‘你为什么这么向往圣诞节,你是精灵吗?’”
▲斯威夫特与父母一起参加乡村音乐学院奖颁奖典礼。
“我向往爱情,像我祖父母那样的爱情。”斯威夫特的祖父母相爱半世纪,相伴一生之后在一周内相继去世。斯威夫特曾对记者说,自己寻找的“就是这样的一份爱情”。2003年,斯威夫特举家搬到“乡村音乐之都”纳什维尔(Nashville)。2006年,斯威夫特发行了自己的第一首单曲。她卷发、青春的邻家女孩形象很快跳出乡村音乐市场,受到流行音乐市场的喜爱。这时的斯威夫特“勤奋、保守、天真”,她有许多笔记本记录歌词,吉他不离手,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为任何人表演,永远对记者笑脸相迎,极少出言维护或反击。有记者批评,描写三角恋的《你属于我》“是女孩对女孩的性别歧视,斯威夫特有一种卡通式的天真与纯洁,她是一个标准的金发蓝眼白人女孩,腼腆顺从,还有一些道德优越感”。这种形象在“夺麦事件”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当一个比她资深的男明星抢夺她的话筒时,除了震惊,年轻的斯威夫特什么也做不了。她在2020年的纪录片《美国甜心》中说,她当时以为观众在嘘她,嘲笑她不配得奖,而不是批评韦斯特的无礼之举,这让她非常难堪。“我渴望关注和赞美,我需要成为所有人都希望我成为的那个人。”
▲2019年,斯威夫特在脱口秀节目上宣传专辑《恋人》。
在抢麦事件之后,斯威夫特彻底蜕变成了那个“所有人都希望她成为的人”,她发行了专辑《爱的告白》(Speak Now)、《红》(Red)与《1989》,与肯尼迪家族成员康纳·肯尼迪(Conor Kennedy)、明星哈里·斯戴尔斯(Harry Styles)等名流交往。她的一举一动被全世界关注。每一次分手,外界都在追问斯威夫特的感情细节:谁是那个“用25秒电话”和她分手的人?谁用“黑暗、扭曲的游戏玩弄19岁的我”?《名利场》杂志总结:“斯威夫特为和她约会的男人写歌,然后让歌迷去猜他们到底是谁。”外形上,她变得更时髦,摆脱了“乡村歌手”的标签,斯威夫特在狗仔队镜头中纤瘦如她的超模好友。2014年,斯威夫特和自己的名模好友一起登上“维多利亚的秘密”(Victoria’s Secret)内衣秀。名气当前,斯威夫特的生活却陷入一个无法停止的漩涡中。她的曼哈顿公寓外24小时有狗仔等候,疯狂的歌迷闯进她的公寓,睡在她的床上。她不能看自己的照片,否则会用放大镜观察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如果她在照片里看起来比平常胖了,斯威夫特会立刻绝食,确保自己瘦下来,她因此患上饮食失调症。“我唯一能接受的赞美是工作人员对我说:‘你可以直接穿上T台的样衣,不用修改。’即便我在办演唱会,我要晕倒了,我也不会吃东西。”
2016年,斯威夫特的公共形象遭到重创。韦斯特在自己的单曲《成名》(Famous)中使用不雅词汇嘲笑斯威夫特。斯威夫特奋起反击,称自己“没有同意被这样称呼”。韦斯特的妻子之后放出两人通话录音。一夜之间,推特、Instagram等社交媒体上铺天盖地出现蛇形表情,网友开设“国际蛇蝎日”“金揭发了泰勒”等话题,批评斯威夫特“像蛇一样狡猾、欺骗公众”。流行文化网站Buzzfeed等媒体发文质疑:“过去十年里,泰勒是不是一直在扮演受害者欺骗我们的感情?”
“我收到100万条信息说我应该消失。”斯威夫特2019年回忆。“我不认为人们真的理解有100万人来对你说他们恨你是什么感觉。我是人,不是电视节目。当人们喊着要‘取消’我,我认为他们想我消失,想我死去。”“我意识到我需要重新活一次,需要把这种令人羞辱的经历说出来。”斯威夫特彻底消失在公众视线里,一整年都没有在镜头前出现。当她的保镖抬着巨大的行李箱从公寓走出来时,狗仔队甚至认为她“无颜面对媒体,只能藏在箱子里离开”。
▲2022年,斯威夫特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上。
消失一年之后,斯威夫特带着专辑《名誉》(Reputation)回归。主打单曲《看看你让我做了什么》(Look What You Made Me Do)似乎是斯威夫特对之前种种恩怨的回击。曾经被骂“蛇蝎”,斯威夫特就坦然让蛇的形象在自己的音乐录影带里出现。她从时髦纤细变得黑暗、狂野。这种“复仇感”帮助斯威夫特完成了形象转变。粉丝们发现,她变得更坦白、更尖锐。她号召粉丝投票、援助性侵受害者,反击自己曾经受到的偏见与歧视。2019年,斯威夫特对记者说,社会对男性与女性艺术家有不同的标准。她常因为将约会对象写进歌词里遭批:“当社会把我的成功幼稚化时,人们会说我的热门单曲‘很可爱’,但当我开始在体育馆演出,当我看起来像个女人时,我就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甜心’了。我真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这样批评过一个男歌手?他们会不会对一个女人说,‘小心点,别和那个男人约会,他会把你写进歌里’?”
“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专长,一个让自己脱颖而出的特色。对我来说,那就是讲我自己的故事。如果我不写关于自己的歌,我不会是今天的自己。”斯威夫特说。“我知道做艺术和做真人秀明星是有区别的。”在经历过演艺界的风波之后,她终于学会面对:“我不断地问自己如何不在脑海中想象舆论灾难再次发生,如何保护自己的生活。我终于学会了,许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是灰色的。”
“被‘取消’差点断送了我的职业生涯,但也给我一个了解各种红酒知识的机会。”2022年,斯威夫特在该事件六年之后自我调侃。她在专辑《恋人》(Lover)与《民间故事》(Folklore)中敞开心扉。公众嘲笑她“大腿变粗了”,她毫不畏惧,“这才是正常的身材”。她与演员乔·埃尔文(Joe Alwyn)订婚,躲避媒体追逐。Vice评价,斯威夫特在新冠疫情刚开始时发行的专辑“在人们恐惧当下与未来时,斯威夫特带来的怀旧与反思成了一种慰藉,这种平和帮助她吸引了更多不关心小报八卦的新粉丝”。
2020年,在《美国甜心》中,斯威夫特直白地在镜头前展现自己对于身材、名气、权力的迷茫。“我只想做一个好女孩。我曾经只为了那些赞扬而活。”这个身家4.5亿美元的明星独自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衣,她和心爱的小猫一起谈钢琴,对镜头展示自己13岁时写的日记和歌词。
“如果我不能超越自己,人们就会觉得我非常失败。”在最新专辑《午夜》中,斯威夫特进一步坦白:“从洒水车的水花到壁炉的灰烬,我付出了我的血、汗和泪水,我为了派对饿坏自己。”“我不为女人打扮,我不为男人打扮,我曾经只为复仇打扮。”
▲斯威夫特的新专辑《午夜》。
“《午夜》中有斯威夫特对自己早期作品的回顾。”《时代》周刊写道。“今天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歌手,《午夜》见证了她作为艺术家的成长。她比过去更不加掩饰地揭露自己。”《午夜》发行当天就打破流媒体播放平台Spotify的记录。《华盛顿邮报》评价,流媒体音乐平台也是《午夜》突破历史的助力,艺术家上线的歌曲可以在5分钟内传遍互联网,被不同时区的粉丝在各个音乐平台上随心所欲地单曲播放。这种革新的音乐收听方式,配上斯威夫特的巨大影响力,最终共同完成了这份公告牌排行榜的历史。“在每天有超过七万首歌发布的流媒体年代完成这样的壮举,绝对是一份巨大的成就。”
内容来源于《周末画报》
撰文—林湃
编辑—Y
图片—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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