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荣靖：人因想象而伟大

“智慧究竟是什么？能用数量、机械化的术语来解构吗？或许最大胆的问题是，我们能否打造出体现智慧的机器？机器会思考吗？”这是英国皇家学会院士，被誉为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之父的图灵提出的问题，至今仍然极具挑战性，发人深省。

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研发了一些加速破译德国密码的技术，成效显著，帮助盟军在包括大西洋战役在内的许多重要战事中击败轴心国的海军，最终赢得了胜利。他当时就发现了机器与大脑的相似之处，并发表题为《计算器和智慧》的论文。

图灵的想法得到了美国电脑科学同行的认同。1956年，约翰·麦卡锡、马文·闵斯基、纳撒尼尔·罗切斯特、克劳德·香农等人共同发起达特矛斯夏季人工智能研究计划，首次提出“人工智能”一词。会议持续了两个月之久，以集思广益、脑力激荡为主，催生了后来的人工智能革命。

如果机器要像人类一样思考，第一步必须了解人类是如何思考的。早在19世纪，科学家对大脑功能已有一些模糊的了解，直到20世纪，脑神经科学才开始成形。

1943年，美国心理学家沃伦·麦卡洛克和数理逻辑学家沃尔特·皮兹发表了一篇文章，探究大脑的基本单位神经元，大脑研究因此向前迈出了一大步。他们几乎完全避开生物学，而是把焦点放在神经元行为的数学模型上。他们忽略真实大脑变幻莫测的电化学反应，着重于神经元间的信息交换，所做的分析主要看输入什么、输出什么，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他们得出启发性的结论：大脑不像身体其他结构，也不像其他已知的任何自然结构，似乎是唯一适合处理信息的组织。

大脑是由近千亿个神经元组成的网络。这些神经元是电化学传输的微小单元，在巨大的网络中连结。从他们两人所做的模型来看，仍有类似概念支配诸多神经元的种种行为，例如神经元网络的排列和位置可以对应人类的各种感觉与能力，包括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行走、抽象思考等。

人因想象而伟大。正如爱因斯坦所说，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因为知识是有限的，而想象力囊括世界上的一切，推动着进步，并且是知识进化的源泉。

经过多年发展，人工智能产生的幻觉或许也是一种想象力。来自美国加州的程序设计师科林·邓恩认为，对于人工智能驱动的图像创建服务来说，当它们似乎在出错的情况下生成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随机创作时，其实很有趣。比如，当用户给出“创作一幅一群人走在一起的图”的指令，却生成一个人独自朝着远方走去的图——这种情形，会让他联想到平时和同事们一起头脑风暴的体验和感受：在跌跌撞撞终于找到正确的答案和解决办法之前，人们往往都会先产生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想法。

邓恩创立的Visual Electric是一家探索人工智能设计工具的新创公司，开发了一种新颖的网络界面来运用这一出错过程。通常，从文本到图像的生成器会在聊天窗口中生成一次性的图像。但在他公司的应用程序中，输出的生成结果是按一排排保存的，而且是排列在AI不断修改的图像旁边或下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排列缩略图的小图库。用户看到的是一组草图的拼贴，可以在观察AI根据他们不断提出的指令要求如何演绎创作内容的基础上，持续探索各种各样不同的创造性想法。他表示，这样的工作流程就是为了激发“庞大且杂乱无章的探索”。他的公司并不太注重追求在化繁为简的基础上实现预期的结果，而是更重视让人工智能以令人惊讶的方式发挥创意。

换言之，Visual Electric的部分目标就是要鼓励“幻觉”（hallucinations）——这是一个伪科学术语，指的是人工智能系统陷入自己的训练数据中产生混乱，然后编造出一些东西。微软首席执行官萨蒂亚·纳德拉（Satya Nadella）最近在被问及这一问题的后果时就表示，“有时’幻觉’实际上是一种功能——这被称为创造力，有时它就是一个缺陷。我们都在努力改进，以求在这方面做得更好。”这个幻觉会如何发展？会为人工智能产业带来哪些改变？本期专题《让AI幻觉发挥创造力》有深入报道。

本期封面人物，《如何对付像马一样大的鸭子》一书的作者威廉·庞德斯通对于想象力也有深刻认识。他在此书中列出了全球一线企业在雇佣员工时曾问过的种种古怪问题：为什么动物没有轮子？什么东西在月球上比在地球上更重？你愿意和1只像马一样大的鸭子搏斗，还是和100匹像鸭子那么大的马搏斗？

“雇主寻找的是那些能够学习新技能，甚至能够‘发明’下一份工作的员工。”他在书中告诉我们，复杂问题的解决策略并不能简单地转化为算法。想要充分利用新技术，就需要对人类的问题，尤其是那些未被阐明的问题保持敏感。人类根植于社会，科技要能够识别未被满足的需求，而这些需求正是初创企业和成熟企业成长的基础。

近年来，随着生成式AI逐渐渗入各行各业，许多职业将因技术进步和自动化的推动而面临重大转变。摩根士丹利的研究报告显示，生成式AI技术可能会影响如今1/4的职业。在3年内，这一比例将上升至44%。

“AI是一把双刃剑。对一些人来说，它有望帮助我们完成工作；对另一些人来说，它会使整个工作自动化。”他告诉《周末画报》，延长技能的“保质期”是对待这个问题的一个好方法。科技世界变化如此之快，没有一套固定的工作技能能永远保持其价值。学习必须是一个终身的过程。人类和AI之间的一个关键区别是，人类是嵌入社会之中的。通过与我们周围的人互动，我们能够认识到人类的需求，这是所有成功创业的基础，更是一项至关重要的技能，也是今天的AI无法提供的。

范荣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