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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周轶君:作为通才的桑塔格

摘要: 伟大的艺术能否全然“民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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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桑塔格的儿子大卫·里夫1988年在《芝加哥论坛报》的一次访问中,为他的母亲勾勒了一种惊人的形象:“她能够在同一个晚上去都市歌剧院,接着在里兹大饭店吃完夜宵之后,于凌晨两点到一个夜总会去听一帮新纳粹分子的无聊话,第二天上午再起来会见一些克里米亚的异端分子。这是一个好奇心永不满足,对世界的兴趣永无穷尽的女人。”

桑塔格固然是一个作家、导演、女权主义者,但我更喜欢她的中文翻译者之一陈耀成对她的定义“通才”:兴趣广泛,国际化视野。不但深得欧洲文化传承,对东方文化也兴致盎然,曾经评价过杨德昌、侯孝贤的电影,也推崇夏目漱石的《我是猫》。最早影响她的是文学,托马斯·曼的《魔山》令她如痴如醉,被继父警告:“读那么多书会嫁不出去!”出手是小说、社会评论,犀利清醒自由,拍电影也有Film Essay(电影散文)的法国韵味,虽然不是特别成功。


通才的归宿往往是社会评论、文化批判,因为首先要有广博的阅读和丰富的体验。但驱动通才的,还是大卫讲的“好奇心永不满足,对世界的兴趣永无穷尽”。陈耀成认为,可惜的是,赛义德、桑塔格去世之后,仿佛一整个时代结束了。仍然滔滔力谏的仿佛都是文坛老狮——罗曼·梅勒、戈尔·维达尔等。但他们都垂垂老去。维达尔自己说:“美国已没有宪法,只有公关;有选举,却没有政治。”新闻中都是无聊琐碎,把社会视为肥皂剧的资讯叙述。

当今世界的确缺少桑塔格那样的通才。首先有阅读与丰富体验底蕴的人已经越来越少,我们与真实世界的距离,是个人自己拉开的。太多的娱乐与诱惑,使大部分人对求知并不饥渴,好奇心也就没那么旺盛。其次在不同社会,束缚独立声音的因素不尽相同,但接受讯息的“民主化”,不再分对象,确实让言者有所顾忌,让作品找不到准确的受众。桑塔格曾经批评品味、艺术的民主化(democratization of Taste/Art):伟大的艺术能否全然“民主化”?“不可能的,因为伟大的艺术是稀有产物,但在这个时代,人们常把次级的东西与最严肃的文化、最伟大的作品相提并论。”她去世前不久毫不妥协地说世界上有很多不值得出版的书。时移势易,庸俗变为正常的时代,让一度前卫的桑塔格自认为成了“文化保守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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