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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奖得主别样人生:失败摇滚手、隐秘私生子

摘要: 看见科学家生动鲜活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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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4日对于斯万特·帕博(Svante Pääbo)来说笼罩着不一般的上班日氛围,抵达研究所时楼内的阵仗令他有些惊讶,在门前驻足片刻才迎着逐渐热络的掌声走向人群。这不是生日庆贺,简单但热烈的迎接是对这位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的最诚挚祝福——仪式感紧随其后,他的鞋子被热心的同事脱下,然后按照传统,将他扔进池塘。帕博所在的马克斯·普朗克进化人类学研究所(MPI EVA)的社交账号记录了这一欢乐时刻,第一条评论写道:“让我看到了科学是如此有趣,没有比这更好的宣传。”两日后,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卡罗琳·贝尔托齐(Carolyn R. Bertozzi)的庆功仪式更显活力,同事的欢呼雀跃由她自拍掌镜录制。而在另一段视频中,她摇开一瓶气泡酒,仰起头豪迈一饮。网友感慨,“这就是我希望在诺奖得主身上看到的”。灵动的、鲜活的、不古板的,当科学家展示出刻板印象之外的行动似乎更容易吸引人们对科学的关注,而进一步抽丝剥茧,他们的别样人生也让科学的光芒更加闪耀。

帕博获得诺贝尔奖后被同事们丢进池塘庆祝。


化学拯救世界

“除非你和她谈论科学,否则你永远不会知道她是一个超级科学家。”贝尔托齐的斯坦福同僚马修·博焦(Matthew Bogyo)对她的评价很有趣。她看起来总是有无限的热情,充满向上的能量。贝尔托齐家中的客厅常年摆放着圣诞树,因为她说“每天都是圣诞节”。采访中谈到科学,她也充满着乐观的表述:“科学因为很高的失败率,总被认为非常困难且令人沮丧。但说真的,不存在失败,有一些实验的结果出乎预料,就是学习新东西的机会。”贝尔托齐成长于一个高知家庭,父亲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核物理学家,母亲是物理系的秘书,精通法语。学术氛围浓厚的家庭环境并没有让她变成书呆子,她年轻时是一名篮球迷,虽然住在美国西海岸,却是东海岸波士顿红袜队和凯尔特人队的狂热粉丝,并和NBA传奇球星拉里·伯德 (Larry Bird)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合影过。大学后,她加入了一个名为“厌倦教育”(Bored of Education)的重金属乐队担任键盘手,靠表演赚生活费。这支校园乐队的吉他手汤姆·莫雷洛 (Tom Morello)后来成为了摇滚界的知名明星。谈到这段经历时,贝尔托齐打趣道:“这可能是我的一个高光时刻,他把我招进了他的乐队,我们在哈佛大学和波士顿地区的大学演出,然后他就去当了超级明星。我并不像他那样有才华,所以就继续去学化学。”贝尔托齐刚被哈佛大学录取时也曾想过主修音乐,但很快就被父母否决,于是转而计划成为一名医学预科生。机缘巧合之下,生物专业的必修课让她接触到了有机化学。仿佛一见钟情,这门课程在她眼里成为“优雅、美丽、有内涵”的代名词,到了周末,朋友们出门轰趴,她也会找借口躲在家里或宿舍与有机化学书籍“谈恋爱”。

贝尔托齐与诺贝尔化学奖公布页面自拍合影。

贝尔托齐获得诺贝尔认可是因为创立了“生物正交化学”(bioorthogonal chemistry)领域,这一术语也由她创造,意为能够在生物环境中快速发生,且不会与正常体内大量生物化学过程相互干扰的一类化学反应。伴随着点击化学【Click chemistry,化学家巴里·夏普莱斯(K.B. Sharpless)2001年引入的一个合成概念,主旨是通过小单元的拼接,来快速可靠地完成形形色色分子的化学合成】的兴起,贝尔托齐在实验室尝试了上百种化学反应后开发出一种全新的化学反应,让化学家们首次看见糖分子如何在细胞表面分布。自取得进展以来,生物正交化学的运用越发广泛,被用于观察细胞如何构建蛋白质、开发新的癌症药物、生产新材料。这也是激励贝尔托齐不断深入研究的原因。当看到身边的朋友、亲人患上难以治愈的疾病,她希望能做出一些贡献,她在诺奖采访中表示:“当世界陷入危机,化学将会拯救一切。”


不只是诺二代

一如“生物正交化学”是贝尔托齐生造的词,很多诺贝尔奖项在公布之后人们才恍然大悟,科学家们已在某一领域深耕多年。帕博并不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古基因组学和古DNA的背后科学也如无字天书,但说到他的研究发现了已灭绝的古代尼安德特人基因组,便能知晓他完成了一项“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卫报》评价这项研究需要的是“毅力、远见和具有开拓性的方法”,它包含了“是什么让人类进化成现在模样的探索,并解决了学界长期争论的问题:尼安德特人和智人是否相遇过、交配过。”

1981年的夏天,当时还在读研究生的帕博在乌普萨拉大学(University of Uppsala)的实验室里,被笼罩在腐烂肝脏的臭味之下。他本应该研究病毒,却迷恋上一个更奇特的研究方向,从埃及木乃伊中提取DNA。当时没有人知道法老的干尸里是否含有遗传物质,所以帕博买来一块小牛肝,历经数日120摄氏度的烘烤,使小牛肝接近木乃伊化。最终他在干燥发黑的肉块中,成功找到了散落的DNA片段。如果这是一部关于帕博的传记电影,那片名将在这一幕后揭晓,或许是《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 Man)——他在2014年发表的关于领导尼安德特人基因组测序的回忆录,对于他用30年时间将一个秘密爱好变成科学里程碑的历程,帕博进行了精彩的叙述。小牛肝试验后,帕博在一具2400年前的木乃伊中发现了DNA,然后又从更古老的动物,如已灭绝的穴居熊和大地獭身上发现了DNA。帕博开创了从尼安德特人骨骼中提取、测序和分析古代DNA的方法之后,于2010年首次公布了他的发现,他表示“圆了一个长期的梦想”。

《尼安德特人》一书呈现的方式颇像回忆录,但作者对自身的挖掘却不如回忆录那般深刻。例如,在这本书的四分之三处,帕博突然透露了一个秘闻,他写道:“我是以苏内·贝里斯特隆(Sune Bergstrom)私生子的身份长大的,他是著名生物化学家,曾在1982年获得诺贝尔奖。”但当读者想了解后续时,只能看到关于测序技术的新章节。这本书有许多这样的片段,想要把它们组合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就像帕博把他在化石中发现的DNA碎片组合起来一样复杂。帕博出生于瑞典斯德哥尔摩,他的母亲是从爱沙尼亚流亡到瑞典的化学家卡琳·帕博(Karin Pääbo),在贝里斯特隆的实验室工作时两人发展了一段婚外情。在帕博的童年,贝里斯特隆是一个“周六父亲”——每周六他们都会去树林散步,或者其他不容易被认出来的隐秘角落。帕博年幼时未曾为这种安排感到特别困扰,长大后他才觉得奇怪,会威胁要敲开父亲家的门,让他的兄弟知道这件事,但直到2004年贝里斯特隆去世前不久,同父异母的兄弟才知道帕博的存在。在科研氛围中成长起来的帕博,很小时就表现出对考古研究的兴趣,他的房间堆满了史前瑞典人制作的陶器碎片。13岁那年,帕博和母亲一起到埃及度假,第一次接触到木乃伊,萌生了研究木乃伊的想法,这将他一步步领入了古基因学领域。

帕博从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和其他古人类中提取DNA的工作对现代医学也有重要意义,可以帮助评估精神分裂症、新冠等疾病的风险。获得诺奖后,帕博对《自然》谈到这类研究的最终目标:“我们可能永远无法完全了解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我们也许能够了解其中的一些重要方面。”科普作家卡尔·齐默(Carl Zimmer)曾写下一段《尼安德特人》的读后感,一如帕博的现状:“对尼安德特人的基因组测序有一个很遥远的终点,帕博一直以长跑运动员的稳定步伐向前迈进。但当他抵达后,我们才意识到,新的起点又来了,赛道也更长了。”诺奖委员会打给贝尔托齐的电话中说的最后一句也是最恰当不过的预言。“在接下来的50分钟里,你的生活和往常无异。但当结果宣布后,你的生活就会发生改变。”站到聚光灯下的人生该如何处理,贝尔托齐的回应是:“我意识到如今我的声音有了一个平台,我在思考要如何利用好它。”


内容来自《周末画报》

撰文:抱年堇

编辑:金布莱

图片: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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