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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家时间最宜翻书,尤其是经年未动的老书,会感慨印刷品的魅力,可能来自于不可修改性。你会惊奇发现那时说话的风气、格局,曾经的风流人物,如今可能无法再现。假如中文语言是一串珍珠项链,王朔把它拆断了,任“大珠小珠落玉盘”随意组合。比如“北京”,可以叫“北小京”表亲切怜惜,很难想象英语可以把一个词拆开,且是不固定搭配,非brunch类,还能让读者心领神会。任时光流逝,王朔这样的作者,只能是one of a kind。再翻翻不幸因新冠在英国去世的傅聪,近20年前出版的《望七了!》,他对中西文化、音乐共同性的思考之深入,表达之大胆,也是今天在中文世界里很难再看到的。
年轻时的傅聪。
开篇是2002年傅聪在陕西演出时接受的当地媒体采访。主持人的语言和思维方式,听起来倒是同今天区别不大,陷于“二元对立”的窠臼。比如,“大多数人印象中,钢琴是一种西方乐器,您身上东方气质非常强烈,您所弹的曲子,却是那些西方伟大心灵在他们内心世界构造的东西,东方与西方的平衡在哪里?” 傅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要在西方音乐中硬加中国的成分,所以谈不上“如何平衡”。如果演奏中有中国的成分,那是因为他的出身就是中国人,身上有中国文化的烙印或趣味。整个采访中,傅聪一直在跟这样的“二元对立”做抵抗,比如该做音乐的朋友,还是slave(奴仆),成功是否与成就矛盾,等等。
傅聪在那个时候就曾对如日中天的郎朗“有些担心”。他说郎朗是了不起的天才,但是听说他五岁就立志当钢琴大师。可是傅聪认为,演奏家与音乐有一个主客关系,音乐一定为主,成为“大师”仅仅是幸运,而不该成为初心。“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他还引用了孔子的话。从这个意义上讲,傅聪可是比很多在中国的人,更多了中国的“趣味”、中国的德性。
一讲“世界性”“全球化”,很容易让人想起东西如何相较。但首先如何理解“东”,或者“西”是一个大话题。本期封面人物是一位火箭般跃上世界舞台的中国女孩,她的语言没有障碍,从事的又是国际大项目,表达的精神更是具有modernity,现代性十足。而在戛纳电影节上大放异彩的韩国电影,也是吃透了“本土”究竟是什么,才能与“国际”同声同气。搞清楚了什么是东,什么是西,必同时能见到“异”,也能看到“同”。正如傅聪所言,音乐家们表面上看很不一样,但里头也有相通,因为音乐是人类灵魂精神生活的一种升华。文化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