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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 | 周轶君:缸中之脑

摘要: 筛选过的记忆和经历重塑当下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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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家希拉里·普特南(Hilary  Putnam)曾经提出一个实验,后来被称为“缸中之脑”:既然人体所体验到的一切最终都要在大脑中转化为神经信号,假设一个疯子科学家、机器或其他任何意识将一个大脑从人体中取出,放入一个装有营养液的缸里,维持它的生理活性,同时超级计算机通过神经末梢向大脑传递和原来一样的各种神经电信号,那么,这个大脑所体验到的世界其实是计算机模拟出来的,它能否察觉到自己在虚拟世界中?

菲律宾老马科斯时代。

电影《黑客帝国》(Matrix)曾再现“缸中之脑”的意象。而在千里之外,远观菲律宾总统选举,不由得再次想到这个著名的实验。选民未必能看到“现实”“真实”,向他们头脑发射神经电信号的,是小马科斯在社交媒体上的疯狂倾注。这些信号中,切除了关于他父亲——老马科斯时代的一切负面信息,比如铁腕统治、裙带关系、贫富分化加剧、盗用据称数十亿美元、不堪的人权纪录等全部被删除,只留下那些轻歌曼舞、与民同乐的片段。而那些执着不肯去的,比如马科斯夫人“拥有近3000双高跟鞋,革命者们冲入宫殿时被吓呆了”——鞋子的意象也被其他正面信号冲淡了。《纽约时报》采访当地一名31岁的客服人员,她说自己不关心已成过去式的戒严令和侵犯人权行为,“那时候经济繁荣,即便是伊梅尔达(马科斯夫人)也向世界宣传了我们的文化,我可以原谅她买了那么多鞋子”。

老马科斯(左)和家人。

如果不是记忆惊人地被重塑,无法解释1986年在一场数百人大游行中被赶走、仓皇出逃的总统,30多年后被温情脉脉地忆起,他的儿子还因父之名当选了菲律宾新一任总统。菲律宾也不是孤例。伊拉克人自己推倒了萨达姆雕塑,但美军进驻之后的乱局,迅速让他们怀念强人统治下的和平,虽然当时只能叫作政治上的静默。穆巴拉克、卡扎菲,乃至韩国军人出身的总统朴正熙,都以独裁方式统治,却也维持了国内的稳定,经济发展,人们回忆起来,最先被忘记的,就是专权,津津乐道的是涂了玫瑰色的“想当初”。筛选过的记忆、经历,重塑了当下的认知。

谢琳·阿布·阿克勒

在此也要缅怀一位20多年来一直在一线,拒绝做缸中之脑的女记者,半岛电视台的谢琳·阿布·阿克勒(Shireen Abu Akleh)。从我入行以来,她就一直在电视屏幕上,我也曾在新闻现场看到她。她异常清晰、冷静的声音,传递出无情战场上,每一个角落里发生的有情故事。她的朋友说,在巴勒斯坦每天一定都会有小女孩,举着梳子在镜子前模仿她:“谢琳·阿布·阿克勒,拉姆安拉报道。”她让女孩子们看到了更多可能性。51岁,仍在一线,一线也成了她最后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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